27萬噸遺存核廢料該何去何從?

麗蓓嘉·哈姆斯從18歲就開始為德國的核廢料存放而奔走。這位來自綠黨的歐洲議會議員不久之後即將迎來她56歲的生日,但德國掩埋放射性核廢料的計畫仍未取得任何進展。在對德國北部一處古鹽丘的鑽探工作時斷時續地持續了十年時間、耗費了十多億歐元之後,德國聯邦政府去年宣佈將重新開始尋找適宜儲存乏燃料的“深地質處置庫”。

受同樣問題困擾的不僅僅是德國。“50年前就開始使用核裂變發電的國家中沒有一個具備合格的核廢料處理和最終存放方案。一個都沒有,”現居布魯塞爾的哈姆斯在電話裏說,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雖然哈姆斯堅定地反對核電,卻積極贊成在德國建立地質處置庫;具體地說也就是在基岩中挖出一個大洞,將德國核電站產生的高放射性核廢料密封其中,讓它的同位素在長達數十萬年的時間中慢慢衰退(實際上相關法規規定核廢料處置庫要達到保證最多一百萬年安全的標準)。“這方面的工作我已經做了幾十年了,我相信這是最好的辦法,”她說。

有很多人贊同她的看法。除德國之外還有幾個國家在籌畫建造自己的深地質處置庫。但他們的計畫進展也頗為不順。本月,此前一直積極爭取英國核廢料處置專案的三個地方政府突然臨陣退縮,最後時刻取消了允許鑽探的決定,給英國的深地質處置計畫前景蒙上了陰影。2010年,美國能源部在花費了超過120億美元工程費用之後叫停了內華達州尤卡山核廢料儲存設施專案,理由是反對者的阻力使該項目根本無法進行。

即便在獲得進展最大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核廢料處理仍存在很多不確定性。芬蘭預計將於2020年在翁卡洛正式啟動世界首個深地質處置庫,而鄰國瑞典也將於2017年開始本國處置庫的建設工作。但瑞典科學家近日對將用來盛放核廢料的銅質桶的穩定性提出了質疑。作為回應,負責核廢料處理的瑞典核燃料及廢料管理公司(SKB)正在進行實驗室測試。

核廢料是名副其實的揮之不去的問題。即便全世界現在立即停止全部核專案,但各國仍然需要解決過去的核電站運營所遺留的核廢料問題。根據世界核協會(WNA)的統計,全世界約有27萬噸高放射性核廢料等待進一步處理,而且每年還會新增一萬噸。

其實掩埋核廢料並不是迫切要完成的工作。核電站乏燃料在長期封存之前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冷卻,而且畢竟其中一部分乏燃料還會被迴圈再利用。但是在沒有遠期解決方案的情況下臨時儲存大量核廢料的做法至少從政治上說是沒有好處的;如果考慮到去年福島核事故中,使事態大大惡化的正是不穩定的乏燃料池,情況就更是如此。用日本原子能協會主席的話說,乏燃料是對福島核電站的最大威脅。

核廢料掩埋是正道,但埋在哪兒是個問題

各國政府都意識到這點了,而正因為這樣,許多國家正在試圖解決這一問題:在歐洲,歐盟新出臺的規定要求各成員國在2015年之前制定出處理核廢料的遠期方案,給各國政府施加了不少壓力。雖然諸如“把核廢料埋在海底”這樣的新奇想法層出不窮,但目前最受官方青睞的仍然是地下掩埋方案。只要掩埋地點選在地質條件穩定的適當區域,一般認為這是安全的解決之道:把所有廢料都埋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然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但是埋在哪兒呢?這就比較難辦了。

德國自從上世紀70年代就開始為核廢料地質處置庫選址。哈姆斯說,正是整個專案選址過程的不透明造成了今天德國面臨的諸多問題。政府隱秘行事的做法和一系列被指為重政治輕安全的決定削弱了公眾對政府的信任(80%的德國人持反核立場)並最終引發議會的調查。今年九月,德國總理安吉拉·默克爾本人接受了質詢,被問到上世紀90年代是否曾就戈萊本作為核廢料掩埋地的適宜性問題向公眾撒謊。

德國《鏡報》詳細記錄了鑽探隊1976年初次來到下薩克森州的過程:他們打著鑽探石油的旗號而來,但實際的目的卻是為了尋找適宜作為核廢料處置庫的舊鹽丘。當地居民後來發現了真相,奶農因擔心自家奶牛產的奶會受到污染而爆發了大規模抗議。之後政府決定將注意力集中在戈萊本一個地方——該地區人口相對較少,因此專案受到激烈反對的可能性不大,但地質學家卻對選在戈萊本建核廢料處置庫的恰當性提出質疑。根據《鏡報》的報導,其中最主要的不利因素就是當地的鹽丘臨近天然氣田,因此存在爆炸的危險。《鏡報》在一篇2010年的報導中稱:“新發現的檔案以及對當時親歷者的訪談已經表明,從尋找核廢料永久處置地的專案啟動開始,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就是黨派和政治因素,而不是地址和核子物理考慮,”

現有的Asse II鹽礦核廢料儲存設施面臨核洩漏的危機,這進一步引起了公眾的擔憂。2011年11月,政府宣佈將重新開始尋找永久性核廢料儲存地。

有關核廢料儲存設施選址長達三十年的紛爭已經造成了損失:巴登-符騰堡能源公司(EnBW)的一位工作人員告訴我,相關機構已經在戈萊本項目的研究上花費了15億歐元。政府21世紀初在該專案上的退縮令各核電企業大為光火,以至於他們拒絕參加政府組織的討論另外選址的圓桌會議;這對於核問題的公開對話大大不利。

自發接納核廢料

德國的核廢料處理充滿神秘色彩,而瑞典和英國在同樣的問題上則將公眾參與發揮到了極致——兩國都邀請地方社區自願接納核廢料處置庫。

負責處理瑞典核廢料的瑞典核燃料及廢料管理公司(SKB)發言人珍妮·雷斯表示,這一方式在瑞典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瑞典政府從上世紀70年代就開始通過定期舉辦會議、與居民組織座談和邀請民眾參觀核廢料處置設施等方式向公眾徵詢意見(“人們會把我們請到家裏做客”)。經過這一漫長的過程,某市政府已經提出在當地修建核廢料儲存設施的申請,並且經過了市民公投的同意。許可證申請已經提交,SKB希望2017年開始施工——不過前提是銅制容器的問題不會影響計畫的進展。該公司委託進行的最新一次民調顯示,當地對專案的支持率達到80%。

“當然,每個國家都得自己決定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但我可以說的是,這個法子在我們這兒很有效。我的建議是,盡可能保持開放,傾聽民眾的意見,對公眾開放設施,騰出時間回答各種問題,”雷斯說。

包括英國在內的其他國家當然注意到了瑞典的成功範例。但一些早期的跡象表明,整個過程在英國可能不會進展得太順利,其原因就在於有意願接納核廢料處置設施的地區太少。今年九月,英格蘭南部的謝普韋因調查顯示63%的居民反對而退出,餘下的最後三個地方議會也推遲決定——它們全都位於北部的坎布里亞郡,該郡已經建有一個核電站了。即便選址工作能按計劃進展,仍然存在不確定性——比如發現候選地的地質條件不適宜。或許這種程度的公共參與最終只能是一個錯誤?

“很顯然任何事情都是這樣,如果你能征得社區居民的同意,專案就能順利進行。但在核廢料處置庫的選址中,技術因素十分重要,這樣一來選擇就更少,”該專案一位不願具名的諮詢師表示。“這個流程是他們確定下來的,但是如果過程中出現了問題,他們應該反思一下策略是不是有偏差。”

幹嘛非要埋起來呢?

有些人根本不認為應該把核廢料埋起來。“很多人都在說應該把核廢料埋在地下,好像它對人類是個巨大的威脅似的,我反對這樣的說法,”支持發展核能的環保主義者馬克·林納斯說。“這是反核組織幾十年來一直在爭取的不理性政策的產物。在我看來,無論是動物、植物還是人,沒有任何生物曾受到過核廢料的傷害,而且將來也不會。”

林納斯認為,與其爭論在哪兒建設核廢料處置設施這種“無休無止的無聊問題”,政府應該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迴圈利用乏燃料上。 Prism快堆能夠實現這一目的,英國政府目前正在審核這項技術。

核電產業的高級業內人士也認為,推進乏燃料迴圈再利用是未來核能發展的關鍵。推動快堆發展的通用電氣-日立公司的高級副總裁凱文·沃爾什今年九月在參加世界核協會大會時發言表示:“在過去幾代人中,我們這個行業都將核廢料看作是一個麻煩的包袱。或許這正是環保組織不能像我們一樣將核電看作清潔能源的最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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