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山姆

從海軍退役後,我和吉姆回到底特律,利用《退伍軍人法案》提供的機會進學校學習。吉姆準備拿一個電子學的學位,而我在深入考慮後,決定學習電腦科學。

必修課程之一就是演講。像許多人一樣,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都不喜歡站在大家面前,更不用說成為眾人的焦點,結結巴巴的講我不熟悉的話題了。但我無法擺脫課程的要求,所以在畢業前的最後一學期,演講成了我的所選課之一。開課的第一天,教授向我們解釋,他將把演講的選題留給我們自己,但他會提供演講的設定目標。我們將進行6次演講,每個主題有不同的目標。比如,第一個演講的目的是提供知識。他建議我們選自己喜歡並深入瞭解的主題。我決定把我的6次演講定位在動物上,尤其是狗。

由於第一次演講的目的是提供知識,我討論的是花式騎術表演的騎術。為了演示,我把我的德國牧羊犬博傑帶到課堂,演示服從命令。最後學期終於快結束了,我也只剩一個演講了。這次演講將代替最後的寫作考試,並占學期成績的50%。演講的學習動機是說服。苦苦搜尋了一些課題後,為了與我的動物主題一致,我決定把主題定為寵物絕育。我的目標是說服我的同學為他們的寵物絕育。於是我開始研究題目。這類材料文章很多,每年都有數百萬的貓和狗被實施安樂死,一些本應被寵愛的動物由於一些垃圾的理由被送到動物收容所,更糟糕的是,它們被扔到離家千里之外的地方,不知所措又充滿恐懼。死亡對他們來說到成了一種恩賜。

最後的演講越來越近,但我感覺準備的很好。我的筆記有充足的事實和資料,我相信能打動最天真的寵物主人屈從于我的請求。演講前最後幾天,我有了一個好主意,準備去當地動物保護協會分會借一隻小狗,作直觀教具用。我給動物保護協會打電話說明了我的用意,他們很願意幫我。我計畫演講的前一天接小狗。那天,我去了。自信滿滿。我不看稿子就可以例舉所有的資料和數位。我認為,一隻小狗可以加最後的感情分。

我到達動物保護協會時,一個叫羅恩的小夥子接待了我。他介紹自己是動物保護協會的公共關係人員。他對我的演講非常激動,並且問我,是否願意在接狗之前參觀這個地方。我高興的同意了。我們從接待區開始,這是公眾接觸保護協會最開始的地方。

大廳裏擠滿了人,大部分人來丟棄他們不要的寵物。Ron向我介紹說,每天收容所接收大約50只動物,但只有20只左右被領養。我們站在那時,我聽到了一些對話的片段:

“我不能養它了,它在我的花園裏挖洞。”

“這些小狗這麼可愛,我知道你們會很容易幫他們找到新家的。”“她太野了,我控制不了她。”我聽到收容所的志願者對一位送來一窩小狗的女士說,收容所已經有太多小狗了,這些小黑狗會馬上被安樂死。她說,黑狗是很少有機會被領養的。

帶來小狗的女士只是聳了聳肩,嘀咕道:“我沒辦法”,“他們越長越大了,我沒有地方養他們。”我們離開接待區。羅恩把我帶到集結區,所有的動物在那裏進行評估,等待被領養。一多半甚至不用去領養中心。動物太多了,不僅有人們帶來的寵物,也有送來的流浪動物。動物收容所依法收養三天。如果那到時還沒被認領,就會被實施安樂死,因為沒有動物的背景資訊。有前主人熱切提供資訊的動物已經有很多了。

我們去的地方越多,我越感到壓抑。再多的統計資料都不能夠代替,親眼看到對這些活生生的、還在喘氣的動物被隨手丟棄的現實。這太震撼了。最終羅恩在一扇緊閉的門前停了下來。“好了”,他說,“就剩這間沒參觀了。”我看了看門上的標識“安樂死區。” “你想看看嗎”羅恩問道。我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接著說:“你真應該看看。如果不親身經歷你沒法把故事講的完整。”我不情願的同意了。“好的。”他說,“我已經介紹完了,佩吉正在等你。”他用力的敲了敲門。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婦女立刻打開了門。“好吧,你在這跟佩吉呆會,十五分鐘後我在接待處等你。我會把你要的小狗準備好。”

羅恩說完就離開了,留下我面對面色嚴肅的佩吉,佩吉示意我進屋。

走進房間時,我發出了一絲驚訝的聲音。房間小而簡陋。牆上有幾對籠子,一個裝滿注射器的櫃子以及裝滿透明液體的玻璃小瓶。房間中間放了一張檢查台,臺子上有一個橡膠墊。除了我進來的門之外,房間裏還有兩個門。一個門標誌通往焚燒爐,另一個門沒有標識,但我可以聽到門後傳來不同動物的聲音。房間後面靠近通往焚燒室的門周圍放的東西,觸動了我的悲傷:有兩個獨輪小推車,堆滿了小貓和小狗的屍體。我驚恐得看著它們,沒有任何準備。我感到自己的腿在變軟,呼吸急促而緊湊。我想逃出那個房間,大叫。佩吉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驚呆了的狀態。她開始講實施安樂死的過程,但我沒聽她在說什麼。

我的目光無法從小推車和幾十個這些可憐的小屍體上移開。

佩吉似乎最終注意到我並沒有注意她的話。“你在聽我說嗎?”她生氣的問道。“我只把過程解釋一次。”我艱難從房間後面收回目光,然後看著她。我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於是點了點頭。她告訴我,那扇沒有標記的門後面,是當天被安排實施安樂死的動物。她取下一張掛在牆上的表格。“下一個是153號,我去把它帶來。”她把表格放在檢查臺上,向那扇沒有標識的門走去。快走到門前時,她停下了,轉過頭問我:“你不是要歇斯底里了吧?”她說:“這樣只會讓小動物們更煩躁。”我搖了搖頭,從進這個房間後我就沒說過一個字。我仍然不確定我是否能夠控制住不淚如雨下。佩吉打開那扇沒有標識的門,我也開始打量這個房間。這是個小房間,但牆邊碼著一排排的籠子,看起來籠子裏都有動物。佩吉打開低層的一個籠子,拿出了裏面的動物。我看到它像是一隻中型狗。佩吉拿著皮帶,把它帶到我站的房間來。我看到它不過是只小狗,大概五六個月大。看起來是拉布拉多獵犬和德國牧羊犬交配的品種。小狗幾乎全身是黑色,但嘴巴和腳有少許棕黃色。小狗很興奮,蹦蹦跳跳,試圖嗅新環境裏的每一件東西。佩吉把小狗抱到臺子上。她把手裏的卡片放到我旁邊的桌子上,我看了看這張卡。

上面說153號是只混種牧羊犬,6個月大。它兩天前被一個家庭送到這裏來。棄養的原因是“它總往孩子們身上撲”。底部有一個便條,寫著“名字:山姆。”佩吉的動作快而有效,我想大概是熟能生巧的原因吧。她把153號小狗放倒側躺,在它的前腳上綁了條橡膠止血帶。她轉過身,把玻璃小瓶裏的液體注入了注射器。

這時我正站在桌子前方。我可以看到153號從一隻充滿好奇的小狗變為一隻驚恐小狗的瞬間。它並不喜歡被放倒,開始掙扎。這時我終於回過神兒來。我扳過這只掙扎的小狗,低聲說道:“山姆,你的名字叫山姆。”聽到這個,它停止了掙扎。小狗試探性的搖了搖尾巴,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我的手。它就這樣度過了生命的最終時刻。我看到它的眼神從絕望變的虛無空洞,過程很快。我甚至沒有看到佩吉注射那致命的一針。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淚,繼續低著頭,以免在面無表情的佩吉面前太過尷尬。我的眼淚落到了桌子上小狗一動不動的身體上。“現在你瞭解了”,佩吉溫柔的說道,她轉過身,“羅恩在等你。”

我離開了房間。似乎以及過了幾個小時,但實際上從羅恩把我留在門口只有15分鐘。我回到接待區。正如羅恩答應我的那樣,他已經把小狗準備好了。在交代了我怎樣餵養小狗之後,他遞給我一個狗籠,並祝我的演講一切順利。那天晚上回家後,我陪這只孤獨的小狗玩了幾個小時。我上床休息卻睡不著。過了一會,我起床看了看我的演講筆記和統計資料,毫不猶豫的把它們撕碎,然後扔了。我回到床上,過了一會,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來到演講課堂。輪到我的時候,我懷抱著小狗,深吸一口氣,給大家講了山姆生與死的過程。演講結束時,我意識到我哭了。向全班致歉後,我回到了座位。課後老師給我們一份成績單。我得了“A”。他的評論是“非常感人,富有說服力。”

兩天后,也就是在課程的最後一天,一位同學來到我面前。她是一位年長的女士,我從未在班上跟她講過話。她在我要走出課堂時叫住了我。“我想告訴你,我收養了你帶到班裏來的小狗”,她說。

“他的名字叫山姆。”

My Name is S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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